第三十九章【决裂(回忆第七天)】-《铁鹤书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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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蓬甲缓缓张开嘴,这让施救者大吃一惊,高捕头实在没料到这样一个人竟然还能说话。
“铁匠……”将死的捕快喃喃吐出这两个字,不知他是在回答高镇问题,还是仅仅把弥留之际脑中的念想说出来,然后,他的瞳孔就散开了。捕快原蓬甲,他的一生行善也行恶,他的死,既没有遗憾,也没有欣慰,他就像一个食客忽然放下杯箸离席而去,别人甚至来不及悲伤。
“铁匠?”高镇茫然跪在尸体旁边,脸上表情仿佛大梦初醒,“你们是来救铁匠儿子的?你们……不是擅离职守?”他猛地一激灵,站起来举目四望,他不认识什么什么铁匠的儿子,但是他的同袍死了,他不能让他们死得毫无价值。
纸人还在死板地表演着杂技,空洞的眼神并没有停留在高镇身上,码头的其它地方则一片寂静,吹打声没传多远就消散进了夜色中,房舍犹如墓碑一般默然层叠而立。
没有什么孩子。
高镇几乎要把双目逼出血来,入行十几年,他第一次感到对自己眼力的失望。“仔细点,再仔细点,一定有蛛丝马迹!”他咬着牙,眼睛眯成了一条线,犹如一个不可救药的半瞽。
终于,他看到远处屋顶上人影一闪,但那绝对不会是铁匠的儿子。屋顶上的红靴人面对捕头,然后用手明确指了一个方向:他指着那艘船。
接下来就不用语言交流了,高波平纵身抢上纸船,飞起两脚将纸人踢翻。“江南道不良人高镇在此!船上的人给我出来!”
吹打停止了,这回四下里真的是鸦雀无声。几个呼吸后,整艘船开始迅速瓦解,高镇甚至还没明白怎么回事,就已经落入水中。
捕头高波平出生在水手人家,水性几乎是与生俱来的,然而今晚,这究竟是什么水啊,如此沉重,如此冰冷,每划动一下捕头都觉得要用上毕生的气力。就在垂死挣扎的时候,他碰到了一个温热的东西。
“孩子!”他心里一惊,几乎是用本能把铁匠儿子揽在怀里。孩子没有挣扎,但是沉得就像在捕头身上套了一件铁枷,高波平觉得胸口就要憋炸了,明明就在头顶的水面竟然变得遥不可及。高镇奋起最后一股余勇,他知道只要稍一泄气,他跟孩子就会彻底失去活下去的机会。他没有扔下孩子,哪怕一个念头都没有,这是他兄弟拿命换来的,他高镇没有权力把他抛弃掉。
捕头数得很清楚自己究竟划了几下,其实还不到十下,但每划一下,对他而言都像是过了一百年。当他最终趴在岸边时,他觉得“太白楼”已经是好几世之前的记忆了。
孩子还活着,他看上去只是昏厥过去。两个捕快湿淋淋的尸体还躺在地上,已经开始变冷僵硬,但是周问鹤……
“周问鹤!”高镇一把抹掉眼前河水,他的双瞳中又一次燃起斗志,那妖道刚才还给自己指路,他现在肯定还没走远。
捕头猜对了,夜色中他看到一个红靴人面向自己走过来。看到对方不疾不徐的神态,高镇感到自己被冒犯了,他一咬牙重新站了起来,眼角余光扫过小叶与原蓬甲,他们的尸体倒伏在地,就像两块无言的石碑。
“周问鹤!”他又喊了一声,抽出腰间的铁尺,助兴节目结束了,今晚的重头戏才刚刚开始。
(“回忆,鬼船”第二部分结束)
所有水手都在自己岗位上疲于奔命,没有人注意到高镇,所以捕头得以用最快的速度重新装配好船砲。
“现在不是迷惘的时候。”高镇告诫自己,然后,他拿起石弹放在了砲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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